李鵬:儒家文化的當代價值與傳播策略
2025-12-05 15:33:55 來源:中國孔子網 作者:董麗娜
編者按
為持續推動尼山世界儒學中心學術本色建設,加強新時代儒家思想研究闡發,中國孔子網特推出《尼山會客廳》訪談專欄,邀請專家學者,解讀儒家思想的智慧精髓,深入剖析儒家思想的時代內涵與當代價值,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近日,中國孔子網專訪臨沂大學文學院副院長、教授李鵬,圍繞儒學刊物出版、文化普及傳播以及儒學教育的當代實踐價值等核心議題,分享了兼具學術深度與實踐指導意義的獨到見解。

中國孔子網:您的家鄉是山東臨沂,當地深厚的地域文化是否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您的學術研究偏好?
李鵬:山東臨沂作為齊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東夷文化的重要發祥地和核心地域,歷史人文厚重。這里不僅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如先秦儒家的荀子曾在這里為官、從教。這里兵學文化和書法藝術也源遠流長,在銀雀山漢墓出土的《孫子兵法》竹簡,不僅解開了歷史上孫武、孫臏其人有無、其書真偽的千古之謎,而且對于研究中國歷史、哲學、古代兵法和書法藝術等,都提供了寶貴資料,而以王羲之和顏真卿為代表的書法藝術,更是達到了書法藝術的高峰,也為臨沂成為中國書法之城奠定了深厚的歷史基礎??梢哉f臨沂自古以來就是鐘靈毓秀之地,物華天寶之鄉。
近代以來,臨沂作為革命老區,為中國革命和現代化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在這個過程中涌現出來的沂蒙紅色文化和現代文化熠熠生輝,尤其是具有豐富內涵的“黨群同心、軍民情深、水乳交融、生死與共”的沂蒙紅色文化,不但賦予了臨沂革命老區的身份和標簽,更是激勵了一代代老區人民戰天斗地、勇于創新的精神風貌,改變了臨沂過去經濟較為落后的狀況,一躍成為現代中國物流之都、中國市場名城,經濟、社會和文化蓬勃發展,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氣象,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人士來這里旅游、考察、投資、發展和生活。
作為臨沂人,我深受故鄉豐厚文化底蘊的滋養。無論是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砥礪人心的紅色文化,還是日新月異的現代文化,都深刻塑造了我的學術志趣與研究路徑。我愿扎根于此,為家鄉的文化建設與社會發展貢獻一份力量。
中國孔子網:您的碩博階段主要研究方向為魏晉南北朝文學、中國文化與傳播等。魏晉南北朝時期儒學與佛教、玄學的融合傳播,為當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播提供了歷史鏡鑒。您認為這種“多元交融”的傳播模式,對當下儒學與現代文明、外來文化的融合傳播有何借鑒意義?
李鵬:正如您所言,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一個多元文化交融的時期。這個時期由于戰亂,儒學式微,思想大一統的局面不再,因此思想較為自由,其他思想興起,如東漢時期傳入的佛學,在魏晉時期蔚為大觀,此外在道家黃老之學的基礎上,融合了儒家的經典思想,形成了魏晉玄學,成為一代之思想。當代美學家宗白華描述過魏晉時期的思想狀況,他說:“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精神的一個時代?!弊谙壬饕塾谒囆g而言,但他談論的重點卻是魏晉時期的思想精神,只有思想多元、文化多元,才能促進思想的交流和借鑒,假如一種思想或一種文化高高在上,壓制了其他思想或文化,就不可能出現思想文化的溝通交流,更不要說產生新的思想文化。從本質上來說,不同的思想或文化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下之分,只有遵從平等的原則,信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才能實現不同思想文化的交流和借鑒。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儒學與現代文明并不是格格不入,儒學雖然產生于古代,但仍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我們建設現代文明要汲取儒學中優秀、健康的思想養分,同時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這是對待包括儒學在內的傳統文化的合理態度。對于外來文化,首先我們要堅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來自我們的文化主體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我們最深厚的文化軟實力,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植根的文化沃土。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文明的博大氣象,就得益于中華文化自古以來開放的姿態、包容的胸懷。秉持開放包容,就是要更加積極主動地學習借鑒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文明成果。因此對應外來文化,我們要堅持為我所用的原則,努力吸收其中的合理成分。
中國孔子網:您曾從事編輯出版學、文化產業管理等專業的教學、科研工作。當前市面上已有不少儒學相關刊物,您認為一份高質量的儒學刊物,需要具備哪些關鍵要素才能在學術傳播和文化普及中真正發揮作用?如何平衡其學術深度與大眾可讀性?
李鵬:學術刊物要兼顧大眾可讀性,本質上是要在保持學術深度的同時,完成從“學術圈內對話”到“面向公眾傳播”的轉換。因此,內容質量與傳播方式都十分重要,只有不斷吸引讀者、與時俱進,方能在競爭中處于不敗之地。一份高質量的儒學刊物,個人認為可以在兩方面著力:
一是要堅守學術性與思想性,這是立刊之本。作為學術刊物,理應學術為本,堅守思想的深刻性與前沿性。既要深耕元典,扎實做好文獻梳理、訓詁考據與義理闡釋,接續儒學傳統;更要挖掘其當代意義,積極回應諸如科技倫理、生態危機、社會正義、人的異化等現代議題,推動儒學實現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
二是要強調生活化與實踐性,這是儒學生命力所在。儒學不是書齋中的空談,而是源于生活、指引生活的智慧。諸如“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以民為本”“為政以德”“知行合一”“居安思?!钡人枷?,皆源自人對生命與社會的思考,最終也作用于人的修養與實踐。正因如此,儒學本質上是“生活的學問”,強調知行合一、體用不二?;谏鲜鎏刭|,儒學刊物應主動設置貼近現實、發揮儒學專長的欄目,如家庭教育、社區治理、公民道德等,從儒家思想的視角開展具有建設性的分析與批判,進而引導形成積極健康的社會價值導向。
當然,深度不等于晦澀,堅持思想的深度和論證的嚴謹,但表達可以力求清晰明了。通俗不等于庸俗,絕不能為了吸引眼球而犧牲思想的準確性或曲解經典的本意。學術刊物兼顧大眾性,并非要放棄學術陣地,而是要扮演好“知識轉化者”和“思想擺渡人”的角色,最終實現學術價值與社會效益的最大化。
中國孔子網:新媒體時代,儒學傳播面臨“傳統表達”與“年輕受眾接受習慣”的適配問題。您認為該如何創新儒學傳播形式,既能保留“仁義禮智信”等核心內涵,又能吸引青年群體?
李鵬:在新媒體時代,儒學的傳播面臨“老智慧”如何對接年輕受眾的“新語境”問題。我認為,其關鍵在于完成從“經典話語”到時代敘事的創造性轉化。這不僅關乎形式創新,更是一場與青年群體的深度價值對話。
首先注意內容的重構。一是要注意從“經典注疏”轉向“問題回應”。青年排斥的不是思想本身,而是他們所認為的與己無關的說教。所以傳播應以青年關切的問題為起點,讓儒學從“答案庫”變成“回應者”。例如,針對人際交往的焦慮,可借用“君子和而不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探討如何建立真誠而舒適的社交關系。二是要注意話語轉換。將抽象理念轉化為能與青年群體情感共振的準則;學會講好古代圣賢故事,更能打造當代典范,挖掘踐行儒家精神的現代人物,講述他們如何以“仁心”成就事業、以“信義”立足社會。三是要強調價值共鳴。展現儒學不是復古陳舊規訓,而是提供解決當代精神困惑的實用智慧?!叭柿x禮智信”作為儒家思想的核心范疇,穿越兩千余年歷史煙云,其價值非但沒有湮沒,反而在當代社會顯現出愈發強勁的生命力。例如,“仁”的共情能力,是抵御冷漠、建立真誠關系的根本。它提醒我們,在追求自我實現的同時,不失對他人的溫情與敬意?!傲x”升華為對社會正義與公共利益的擔當,強調追求大愛與大義;“禮”,也不再是等級秩序,而是基于相互尊重的公共規則與文明禮儀,成為在原子化趨勢中的“黏合劑”?!爸恰钡摹懊鞅媸欠恰?,要求我們保持理性與批判性思維,不盲從、不偏激,學會看清本質;“信”的理念,諸如“人無信不立”的道德訓誡在當代社會中更是一種生存法則,成為維系社會協作、推動事業發展的基石。這是一個相互關聯、渾然一體的價值系統,需要我們進行整體的學習、闡釋與理解。
其次,著力于平臺深耕與傳播形式革新。新媒體時代,我們需依據短視頻平臺、社交平臺與線上社區的不同屬性,制定差異化策略,實現內容的精準觸達與深度互動。核心在于,將“仁義禮智信”的價值理念有機融入青年文化場景,通過“儒學+”的跨界融合,完成一場從“單向傳播”到“雙向互動”的范式革命。用青年熟悉的“語言”和“場域”承載核心價值,實現“儒學+”的跨界融合??梢酝ㄟ^視覺化再造、沉浸式體驗、AR互動展覽乃至游戲化融入等,強化對青年群體的吸引力。通過多維度的形式創新,青年群體感受到的不再是生硬的灌輸,而是沉浸其中的自得其樂,自然而然地感知、理解并最終認同其核心價值,從而實現儒學智慧在當代的真正“活化”。
中國孔子網:您同時擔任臨沂大學碩導和泰國格樂大學博導,您對中外文學研究的差異有何感悟?您如何評價尼山世界儒學中心與泰國格樂大學攜手啟動的《論語》泰語版翻譯項目?
李鵬:中外文學研究的差異,深植于兩種文明的思維方式之中。中國文學研究尤為注重“體悟”,學者常將自己置于與文本及作者的精神對話之中,追求妙手偶得的微妙領悟。這種領悟往往呈現為片段式的表達,例如傳統評點,雖僅三言兩語、隨文而發,卻常能直指文本精髓。其所運用的批評概念也多為意象化的表述,如“風骨”“氣韻”“境界”等,看似難以精確言傳,卻實則構筑了一套意蘊豐厚的審美評判體系。這種“重體悟”的研究,是研究者與研究對象之間跨越時空的對話,不僅追求“說得清”,更是追求“悟得透”。
然而,在當代學術強調規范與體系化的語境中,傳統的意象批評方法往往局限于古代文學領域,其體悟式的言說也因看似缺乏系統理論支撐而略顯邊緣。因此,推動傳統文論的現代轉化就成為了題中應有之義。其最終目的,就是形成一種既具中國主體性,又能與世界平等對話、開放共融的現代學術語言。
尼山世界儒學中心與泰國格樂大學攜手啟動的《論語》泰語版翻譯項目具有重要的意義。它代表了中泰學術界共同認可的權威版本,為未來的研究、引用和教育提供了標準范本。同時,其作為“一帶一路”國家《論語》譯介工程的一部分,體現了中國經典的系統性傳播。在文化交流層面,該項目大大促進了儒學從泰國華人社群中的文化傳承向泰國主流學術界的擴展。不僅促進中泰文明之間的深度對話,也體現出“一帶一路”不僅是經濟帶,更是文明互鑒之路。
中國孔子網:您在文學院從事教學工作多年,在當代教育語境下,您認為大學生學習儒家思想的核心意義是什么?除了文化傳承,對他們的人格塑造、職業發展乃至價值觀構建能起到哪些具體作用?
李鵬:教育之道,首在成人,而儒家思想的核心正是“修身以成人”之學。作為高等教育的主體,大學生承載著時代的厚望與使命。在當代教育語境下,引導他們學習儒家思想,其意義不僅在于傳遞文化知識,更在于塑造積極向上的學習與生活態度,幫助他們在價值多元的今天,錨定人生方向、校準精神坐標,從而提升道德素養、增強文化認同,真正成長為能夠肩負強國建設與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
除了宏大的文化傳承使命,儒家思想對大學生的人格塑造、職業發展與價值構建同樣起到積極的作用。其可以直接融入大學生的生活、學習與人際交往中。例如,儒家所倡導的君子品格,以“仁”為精神根基,以“義”為行動準則,以“禮”為外在風范,強調“君子以自強不息”“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引導學生樹立正確的是非觀,培養自強自律的品格;通過“吾日三省吾身”,學生可以不斷反思自我,涵養仁愛寬厚的胸懷;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處世原則,則有助于構建真誠、尊重的人際關系。在價值日益多元的今天,儒家思想依然展現出跨越時代的精神魅力,為青年學子的人格養成提供精神滋養。
儒家思想并非空談心性,其“入世”與“經世”的價值取向,為大學生的職業規劃與發展注入了深厚的文化底氣。它所倡導的“敬事而信”,鑄就了從業者恭敬專注、守信負責的精神底色,是超越具體行業的普適性職業準則。它所揭示的“學思結合”之道,構成了職業成長的內在引擎,推動個人在“學”與“思”的辯證循環中實現持續精進與創新。而在團隊協作成為常態的今天,“和而不同”的智慧更是指明了在多元中創造和諧、實現高效協作的根本路徑。
儒家思想對于引導大學生樹立積極而穩固的價值觀,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例如,家國情懷可以激發學生的社會責任感,使他們自覺將個人理想融入國家發展的時代洪流,勇于肩負起民族復興、強國建設的使命;儒家的義利之辨,如“見利思義”“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等,教導學生面對利益時優先考量道義與公序良俗,守住道德底線,追求物質與精神的平衡發展;儒家思想蘊含積極務實的生命態度,為當代青年提供深刻的精神滋養,這是一種將個人成長與社會貢獻相統一的高級自我實現。
中國孔子網:面對當下部分青少年對儒學認知碎片化的現象,您從學者和教育者的雙重角度,有哪些切實可行的建議?
李鵬:儒學在部分青少年認知中呈現出“碎片化”與“符號化”的特征應該是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的結果。這既源于社會文化土壤變遷與傳播機制中快餐式的塑造,也受制于應試教育對儒學的“知識化”切割,以及經典文本本身帶來的認知門檻與時代隔閡。面對這一困境,我們的核心任務在于超越單純的知識傳遞,著力強化青少年的情感認同與價值共鳴,系統推動儒學從知識片段向他們的生命智慧轉化。
推動儒學傳承,首要策略是與地域文化實現深度融合,借助文化環境的熏陶來培育學生的精神品格,把地域文化資源轉化為教書育人的有利條件。以臨沂大學為例,其校訓并非泛泛之談,而是精準鏈接著顏真卿、劉洪、曾子、諸葛亮等具有重要歷史影響的本土先賢,其“明義、銳思、弘毅、致遠”校訓與之相關,并因而承載了真切的地方歷史血脈,而更具親切感與感召力。同時,校園內的孔子雕像及其弟子群像,共同構筑了一個充滿儒家敘事的文化場域,使師生在日常穿行中與先賢“相遇”,實現思想的無聲浸潤。這種有意識的文化設計,將校園打造成承載和傳導儒家智慧的生命化空間。
其二,依托課堂教學主渠道,實現儒學從知識傳承到價值轉化的深化。我們學院一向重視儒家文化的教學與傳承,開設有《四書精讀》《孟荀比較研究》等課程,系統地將經典研讀與思想辨析相結合,為學生理解儒家思想提供了更加便捷的途徑。這一模式可向下延伸至基礎教育階段,例如通過開發適宜的校本課程,引導青少年誦讀經典、了解圣賢事跡,使儒家智慧成為滋養其精神成長的源頭活水。與此同時,在夯實第一課堂的同時,也應充分拓展第二課堂,組織學生開展社會實踐,引導他們在現實場域中觀察、思考儒家思想的現代轉化。例如從“黨群同心、軍民情深、水乳交融、生死與共”的沂蒙精神中體認儒家“仁愛”思想的當代彰顯;開展“儒商文化尋蹤”實踐調研,通過剖析魯商“義利兼顧”的經營智慧,理解“見利思義”原則的現實生命力。這類活動將經典義理置于具體社會語境中,促進學生完成從認知到認同、從理解到踐行的關鍵躍升。
作為研究者,在深耕學術研究的同時也應重視學術的普及與轉化,從而讓書齋里的學問走進千家萬戶。其一,提供清晰的思想框架,實現從“名言積累”到“體系認知”的轉變。 當前青少年對儒學的認知多停留在零散的名言警句層面。我們可以提煉出可理解、可信賴的核心邏輯框架,幫助學生把握思想的內在關聯。例如,通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串聯“仁義禮智信”為核心的修身標準、以“孝悌和睦”為基礎的齊家觀念,以及“為政以德”的治國理念等。呈現這一完整體系,能使學生擺脫碎片化認知,真正理解儒學的邏輯結構與價值追求。其二,致力于古今轉譯,搭建傳統與現代的溝通橋梁。學者的另一關鍵職責是做好經典的現代闡釋,用今天的語言和語境解讀儒家思想,降低青少年的理解門檻。這不僅要闡明經典的本義,更要結合當代青少年在學習、人際、成長中面臨的具體困惑,揭示儒學智慧的解決路徑,使其成為可用于指導現實生活的思想資源。其三,堅持與時俱進,做好批判性繼承與創新性發展。研究者須秉持科學的學術態度,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指引下,進行細致的甄別與篩選,確保所傳播的內容能與現代文明價值相契合,從而真正有效地融入并促進當代社會的發展。
總之,無論教育教學,還是學術研究都應本著不復古、不增負的原則,結合青少年發展實際,做好經典文本的闡釋與轉化工作。學生可以從儒學中汲取養分,從而逐步成長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建設者。
【編輯:董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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