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人格的永恒尺度
來源:學習時報作者:張恒 2024-11-08 09:53
先民對君子人格的鍛造,從起初就極為重視“誠”這一尺度,宋儒更是將其提升至“本體”高度,重構“誠禮兼修”的君子修養。傳統“誠”論所蘊含的求真務實、警醒慎動等修養要求,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等修養方法,對于塑造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新時代君子,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君子乾乾,不息于誠
作為道德理想人格的“君子”,脫胎于西周作為身份地位的“君子”。春秋人格義君子的出現,既伴隨著指稱對象的轉換——由上位階層擴展至平民階層,也蘊含著評價標準的迭變——由“因位而名”變為“因德而名”。正是在這一轉變中,“誠”凸顯為君子人格的重要尺度?!洞髮W》言“君子必誠其意”,《中庸》言“君子誠之為貴”。思孟學派更是將“誠”提升至“天道”的高度,所謂“誠者,天之道也”,“誠”成為天地化育的規律。
“誠”之所以能從眾德之中脫穎而出,成為關乎君子人格鍛造的重要德目,一個重要原因是其代表著事物完滿、成就的美好狀態。據《說文解字》,“誠,信也”,“信,誠也”,誠、信互訓。孟子曾言,“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信”即真有、實有。朱熹曾言,“誠者,至實而無妄之謂”,“誠”即至實、無妄。誠、信皆指實有其德、真實無妄。無論人還是物,若能充分展現實有之德,便可走向成就、走向完滿,是為“誠者自成”“不誠無物”。
及至宋代,隨著“天人合一”命題的提出及相關觀念的成熟,宋儒視天地萬物為統一的“生命體”。既然天人合一,“誠”便不僅是天之道,也是人之道,是世界之道。既是如此,“誠”自然也關乎道德理想人格的鍛造。周敦頤代表作《通書》開宗明義提出“誠者,圣人之本”,后又言“圣,誠而已矣”。同時代的邵雍、張載等大儒也提出“誠者主性之具”“性與天道合一存乎誠”等重要論斷,凸顯“誠”在道德理想人格塑造中的核心地位。
誠禮兼修,體用貫通
當“誠”成為君子人格的核心尺度,君子的養成功夫也就有了實落之處。《中庸》在樹“誠”為天道的同時,提出了相應的人道,即“誠之者,人之道也”?!罢\之”即“擇善而固執之”。《中庸》還進一步提出“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等細目。
早期圍繞“誠”的君子修養功夫又有不同取徑,或注重內在德性修養(存心養性),或強調外在德行修養(隆禮重法)。內外不同的取徑時有張力難以平衡,歷代士風便在“苦節”與“曠蕩”之間搖擺不定。究其原因,不同取徑雖各有側重,但皆有道理,而經驗性的“本末”思維往往只能擇一端而言,缺乏統一本末的能力,導致“說本便遺卻末”。
周敦頤說,“君子乾乾,不息于誠,然必懲忿窒欲,遷善改過而后至”,可謂一語提挈君子修養工夫之綱領。誠如朱熹所言,“蓋乾乾不息者,體也;去惡進善者,用也。無體則用無以行,無用則體無所措”,“乾乾于誠”是體、是目標,“去惡進善”是用、是方法,二者雖有側重但統一不二。“乾乾于誠”之為體,是因周敦頤賦予“誠”以超越時空限制(“寂然不動”)和超越善惡分別(“純粹至善”)的新內涵,使其從經驗視野一躍而至超越畛域,具有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性,成為君子人格的永恒尺度。為實現明于誠、至于誠的終極目標,便須“懲忿窒欲,遷善改過”,即在點滴日常中去惡進善。
張載的觀點有異曲同工之妙:“誠意而不以禮則無征,蓋誠非禮無以見也。誠意與行禮無有先后,須兼修之?!薄罢\意”即乾乾于誠,是體;“行禮”即去惡進善,是用。無論周敦頤還是張載,都試圖以體用貫通的新思維解決傳統君子修養中的內外兼修難題,其中蘊含的誠禮兼修、體用貫通的方法論極具啟示意義。
務實慎動,中道而行
君子是中華民族獨具特色的道德理想人格,君子文化在歷史上強力參與塑造了中華文明的道德品格,影響延及東亞、東南亞。從“誠”的視角深入挖掘君子文化,尤其是其提出的務實、慎動等要求,可為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建設中的主體轉型,尤其是領導干部君子人格塑造,提供有益啟示。
“誠”至真至實,這就要求君子修養須求真務實。從傳統智慧來看,求真務實首先意味著不斷進德修業,遠離虛名浮利。君子應“以道充為貴,身安為富”,視軒冕如錙銖,視金玉如塵土。如果能夠從思想上輕視虛名浮利,君子就不會再為其所累,而能“常泰無不足”。從時代要求來看,求真務實還意味著務求真知實行,遠離虛偽空談。務求真知即尊重事實,實事求是,不斷深化科學認識,把握客觀規律;務求實行即腳踏實地,勤勉做事,不斷解決實際問題,推動自身與事業發展。
“誠”自然自足,這就要求君子修養須警醒慎動。君子文化強調“慎獨”,即獨處時亦應誡慎警醒、不自欺。當“誠”被提升為世界“本體”后,慎獨便具有了哲學上的必然性。因為“誠體”是天所賦予、人所秉受的正理,人人都有,自然而完滿,只要能保全、澄明這一“誠體”,便是圣人君子。既然如此,君子無論在公共事務還是私人事務中,都應警醒慎動、去惡進善,不能妄造事端?!胺巳?,匪義,匪禮,匪智,匪信,悉邪矣。邪動,辱也;甚焉,害也”,妄動、邪動只會自取其辱、害人害己。
作為君子人格的永恒尺度,“誠”具有豐富的內涵和多面的要求,誠實、誠信、忠誠等皆從此引申而來。作為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建設者,新時代君子既要求真務實又要警醒慎動,找到一條以“誠”統一“為”與“不為”的中道。君子擇中道而行。
編輯:董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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